— 衣莝 —

【枢零】梦迴(下 完结)

阿禾说你们看完会打死我……x

上篇走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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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.

零在庭院边的缘侧醒来,耳边是湿润花瓣摩擦皮肤的触感,面前是弯下腰正看着他的玖兰枢,他背后是庭院里那棵开得极盛的樱树。

快要二十岁的玖兰枢,接任家主不久却已经能驾轻就熟掌控一切的年轻家主。

零挑眉问他怎么了。

“零,我要告诉你一件事。”

看起来非常慎重,零不由坐直身体,认真听着。

 

“我有个喜欢的人。”

玖兰顿了顿。

“他是我的神明。”

 

玖兰的眼里像是有星星坠落,灿烂而明亮。

“我们在一起,将来会很难。”

玖兰伸出手,轻轻捻起零鬓边的一撮银发,

“你说,该怎么办呢,零?”

 

“……将来是……”零被突如其来的一通直球砸懵了,他只好先顺着玖兰枢刻意重读的“将来”问下去。

玖兰给了他一点时间,看他不那么茫然后回答他:“我会先走的,我是个人类。”

零不知道这么多槽点要从哪里入手,他只好皱着眉,等玖兰枢接下来的话。

“我走之后,你会回忆很久。……你会的,所谓守护言灵师对你而言过于简单了,没有什么能难住你,你只会剩下怀念了。”

零沉默了一会儿。

“那即便如此,你也要选择和神在一起?”

 

玖兰笑起来,暗红的眼睛里酿开了一汪美酒,波纹温柔地轻轻荡漾。他缓缓凑上前,吻了吻神明的嘴唇。

“我是个自私的人,这个问题没有否决项。”

 

07.

“先自私一把怎么样。”零看着小姑娘将收好的便当盒塞进背包。

小姑娘狡黠地笑:“所以那个人是这样做的吗?”

零一脸随你怎么想。

“不过你说的没错,是我想要的回答。”小姑娘拍拍手,“零先走吧,我要去找他。”

 

零不知道神奇的到底是血脉还是命运。这份熟悉的自我与固执实在让人怀念,零想当年玖兰枢一语成谶,可他有时还是有些不甘心。

 

零在小姑娘走前叫住了她。

“会很难……是指什么呢?”

小姑娘一脸这还用说的表情:“普通人要接受我们的世界,很难很难的。”

零点头表示理解,他忽然觉得轻松了几分。

 

“还有啊……是了。”小姑娘又恢复成那副家主该有的模样,声音伴着情绪也沉到了湖底,“我们毕竟是和怨灵打交道,很容易提前死掉的。”

她偏着头想了想,仿佛回想小学时背诵过的课文般,不确定而迟疑地说:“就像……就像太祖母的哥哥吧,听说是位很有能力的言灵师,可惜因为意外,去世的时候还算不上年老呢。”

 

原来对人类来说,那个年纪也只是不算老吗。零没什么概念。

对他来说,人的一生也不过是转瞬即逝,仿佛零的一天日出到日落,人类就已经走完了整个一生。零远远地看着他们从牙牙学语到慢慢认识这个世界,经受各种挫折和磨难,花白了头发,时间的裂缝爬上皮肤将他们的生命分割成一块一块,最终以回忆的名义留给世界。

只有这样才能死去吧。

可玖兰枢去世的时候,零刚刚在他发间看见第一缕白色,皱纹还没有改变他的模样,在零眼里,他依旧是新鲜的、年轻的,就是零在昨天看到的那样,他的眼睛里有光,他背对盛放如云霞的春樱站着,他微笑着对零说:“这个问题没有否决项,零。”

 

08.

“那你们现在,算是老了吗?”

 

零坐在温暖和室的榻榻米上,旁边一如往常摆放着供奉他的热茶和生果子。他稳稳端着茶杯,询问一旁看护孩子玩耍的小姑娘——或许该叫她女人了,可对零来说,她与昨天相比也不过是多了个新家和孩子。

女人,小姑娘一脸被冒犯的表情冲着零小声抱怨:“这样问很失礼哎,零。”像是想到什么,小姑娘卸下劲头,轻轻笑起来,“再说,我们哪里有你老啦爷爷。”

“可我看起来还是这副模样。”零耸耸肩,顺便微微侧身,避开小姑娘飞来的一纸言灵。

不远处坐着她的丈夫——那个普通人类——悠然安定地捧着茶杯,看他们的孩子咿咿呀呀满地乱爬。他看不见这位神明的所在,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被空气绊倒。

小小的孩子,粉嫩嫩一团裹在冬衣里,躺在地板上哼哼唧唧就要哭出来。

然后他就见着,孩子像是被什么温柔抱起,稳稳浮在半空中。不过也见怪不怪了。

 

小孩子被零抱着,瞬间停止了哭泣,咯咯笑了起来。

“你当时就是这样。”零将安慰好的幼儿轻轻放回地板,理了理自己的衣摆。

“我吗?”小姑娘露出好奇的表情,“也是这样被你绊倒的?”

“不,不是这样。”零重新端起茶杯,清冽茶香蒸腾上来。

 

09.

零又看着樱花凋谢,只是他也数不清究竟是几次了。

他远远看着小姑娘老去,看她的发间生出发白的枯草,看她光滑的面庞一点点坍塌,手背手指失去水分般枯萎。

“我老啦。”她常常抱着自己的孙女打盹,轻轻缓缓对身旁的零这么说。

零无言地点点头,顺手提起茶壶为她添水。

这是玖兰枢缺失的一段人生,零有时会想,如果玖兰也这样老去,会变成什么样呢。也会像这般变成行动迟缓的木雕,终日坐在缘侧上风轻云淡看着庭院里樱花的盛开和凋落吗。

“零还是这副模样。”年迈的言灵师小幅度移动手指,庭院里便如有风拂过般将花瓣吹得纷纷扬扬,她又轻轻吐出一口气,漫天的花瓣被气流操控全数向零飞过去。

零没来得及躲开,只得上半身尽力向后撤,还是被迎面而来的花瓣糊了满脸。

零皱着眉抬起衣袖一挥,将脸上的花瓣纷纷扫落。他有些没好气地扭头看身旁恶作剧的资深言灵师,却瞧见她已经合眼准备打盹。

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孙女,脸上是满足的笑容。

“我已经老啦……”她轻声说。

零还记得她年轻时的模样。

零眼前出现了许多片段,婴儿时的她,幼儿时牙牙学语的她,幼年时被怨灵吓得大哭的她,长大后要与普通人排除万难在一起的她,和现在垂垂老去的她。

赫然与玖兰枢的人生撕裂成不可相交的平行线。

 

10.

小姑娘也终于迎来了她的终末。

如同她的太祖母那样,即使是弥留之际,她仍是有条不紊安排好了身后之事。最后,她也如太祖母当年,示意所有人都退场,只留下零一人。

和室一下空旷起来。

窗外是开的正盛的樱花,透过和室的拉窗将斑驳花影刻在地板上。

老人的半身淹没在花影里,她睁开暗红色的双眼,那里面的血液已经凝固了。

“零……在看我的时候……”她断断续续地说,“总是像……在看着别的什么人……”

她停了停,像是在恢复体力。而后她再次开口:“可我们不一样吧……不过……零还是全忘掉吧,那个人的事……我的事……”

她张了张嘴,仿佛将未出口的话语又吞了回去。

 

零最后一次看到她的笑容。

 

11.

没有所谓血脉与命运的神奇。零并非是在小姑娘身上看到了玖兰枢的影子。

没有那份熟悉的固执、自我,没有经历上巧合般的重叠。它们是不一样的。

说到底,是零一直用看着玖兰枢的那双眼睛,看着这个世界。

你可真自私啊,玖兰枢。

 

本坪铃哗啦哗啦响起,零在初春的微风中睁开了眼睛。

 

 

 

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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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04-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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